one shot ,one kill

混沌杂食,关注请留意

【团孟】纵横四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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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P炸弹爆炸前两分钟,潘迪特宅邸地下通风井深处的蛇屁股出神地看着孟烦了那边传来的情报和画面,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强行进入这个保险库需要付出多少资源。

通风井连接着一个通向豪宅以外的维修通道,直接连通山体中的管线系统,可以通过豪宅以外盘山公路侧面的一个电力检修窖井进出。

“蛇屁股,看一下地下停车场的摄像头,不辣没有按时联络。”

龙文章正在二楼露台上等待孟烦了结束参观,蛇屁股闻言想要切换监控系统,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豪宅外围系统的控制权。

“出了点问题,我再试一下。”

可不管怎么试都没用,川军团耳目失聪了。龙文章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四下望去,看见地下车库附近有一个本应在巡逻的安保人员眼下已经消失了。

还没等龙文章采取下一步行动,EMP炸弹爆炸时的冲击波便把他掀翻。冲击波沿着所有电子线路传播,自然也不会放过蛇屁股藏身的通风井。剧烈的震动伴随着周围的电线一路传播,昂贵的电子元件只是短短一瞬间就全部停摆了。

蛇屁股在原地头晕眼花了好半天,等他爬起来时眼前只剩下噗呲噗呲冒火花的电脑屏幕。

“丧门星过来扶我一下啦,团长那边出事了!”

丧门星的刀比他的人先到,蛇屁股只看见一阵明晃晃的刀光从他头顶擦了过去,把另一把砍向自己脖颈的刀刃给架开了。

“跑!”

丧门星言简意赅,蛇屁股立刻照办。不知什么时候通风井已经被鬼魅般的敌人团团围住,那些穿着夜行衣的刺客像是漫画里跳出来的,一抬手便有密集的飞镖向两个人飞过来。

丧门星的刀也许劈不了子弹,但是劈几个飞镖还是绰绰有余。刀刃的幽光数次交错,连成一片闪烁的星辰,仅仅只是几次呼吸的空隙,丧门星已经连着砍翻三个人。

“开车去安全屋!这是个圈套!不用管我!”

丧门星撕开袖子把受伤的地方包裹起来,通风井深处的黑暗里,更多蠢蠢欲动的黑影已经袭来。

 

保险库的大门外已经能听见破拆的声音。室内则终于有了光源。潘迪特从保险库的配电室里找来了几盏维护用的萤石灯,化学能的光源不受电磁脉冲影响。

按照孟烦了的吩咐,三个人眼下正蹲在吧台后面紧张兮兮盯着大门的方向。炸弹爆炸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按理来说警察早该到达这里。可门外的恐怖分子似乎根本没有担心这个。

“听好,等下不要反抗不要乱动,潘迪特先生你可以把钥匙给他们,相信我。”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机会可以经历今天的一切?如此糟糕的事态下,人会本能地跟随那个能拿主意的人。

没有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了,门外的恶徒显然也没那个耐心。随着持续的切割声短暂停顿,孟烦了连忙把头埋进结实的大理石吧台后面,另外两个人赶紧照做。还没等他们低下头,整个保险库的门便被炸开了。

荷枪实弹的悍匪闯进保险库,两个人搜索两个人殿后,拱卫着中间一个像是指挥官的亚洲人。孟烦了三人很快被推搡到他面前,被迫高举着手跪下。

“潘迪特先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此人的英语口音很有特色,是日本人。孟烦了低着头往边上挪了挪,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还没等来人把话说完潘迪特就把紧紧攥着的钥匙扔了出去。

大概连恐怖分子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吧,都以为要给这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大富豪一点苦头尝尝他才会就范。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大概有十秒钟,首领弯下腰捡起钥匙,开始询问有关海图的事情。潘迪特有点发抖,他暗暗看了孟烦了一眼,举起颤抖的右手指了指书画区一个柜子。

“潘迪特先生,你的选择很正确。留两个人看住他们,我先把海图带上去。”

因为枪口依然指着头,三个人只好继续保持抱头跪地的姿势。恐怖分子都蒙着面具,其中一个人也许是觉得眼前这三个人不需要太重视,在老大走了后便开始正大光明地东瞅西瞧。

“喂!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直接就是日语,那个开小差的家伙没再跟同伴废话,以闪电般的速度抬手就是一枪。消音手枪在隔音的保险库里几乎就是无声,早有准备的孟烦了飞扑过去扶住受害者瘫倒的身体,把他轻轻放倒在地上。

“你怎么混进去的?到底怎么回事!”

“上去说,现在该逃命了。”

龙文章摘下头套一把拽住孟烦了的袖子就要拉着人往地上去,孟烦了跑了两步记起什么来,回头拉着阿译一起跑。

“烦啦你这是干什么啦?”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是我逼你的,明白吗?”

“啊?”

“我现在要绑架你,明不明白!”

“哦,哦哦哦,我明——”

来不及给阿译明白了,龙文章前面带路,孟烦了和阿译在他身后紧紧地跟随,他们沿着楼梯飞快地冲向地面,沿途遇到敌人便由龙文章待上面具假装在押送。

就在三个人有惊无险离出口越来越近的时候,刚刚出了电梯把海图送上车的首领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恐怖分子的手机都提前处理过,他们是现在这栋豪宅里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

“竹内先生,东西已经到手,请您放心,没有多余的伤亡,不会给您带来额外的麻烦。……什么?您的忍者……不,立花明白。”

立花少佐当即查看了自己的电子信箱,从里面翻出好几个中国人的资料。他的视线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留了一下,这张脸和保险库里那个眼神躲闪的年轻人逐渐对上了号。

立花立刻试图联系保险库留守的两个人,无线电静默的现状令他眉头紧皱。

“回去一趟。”

立花话音刚落,地下停车场那边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咆哮。不辣开着车直直向豪宅的大落地窗冲了过去,子弹立刻像雨点一样打在车身上。

可使馆的专用车辆防弹性能太好了,仓促之间立花也没时间下令使用重武器,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直接冲破落地窗开进豪宅里,引得里面抱头蹲伏的众多名流失声尖叫。

龙文章恰好在此时从楼梯间冲了出来,正好钻进敞开的后座。

“走走走!!!”

所有人把头埋低也不见得能冲出去,可龙文章下去之前就跟不辣碰过头,提前做好了布置。花园旁边的几辆汽车突然爆炸,这下恐怕山脚下都知道这边出事了。

“可恶!不管他们了,撤退!”

立花知道来不及拦下这辆车了,刚刚那波爆炸代表着警察甚至军队就要到了。

不辣开着车冲破大门沿着盘山公路飞速离去,车身一侧堪称马蜂窝,有几处已经被洞穿。不过运气不错,除了阿译崴了脚之外没人受伤。

“完了,完了,完了。”

孟烦了在摇晃的车里低下头给阿译查看脚腕,闻言轻轻在人膝盖上拍了拍。

“别念叨啦,你动辄就完,哪儿那么容易呢?”

龙文章气喘吁吁瘫倒在后座上,他突然想起什么来,连忙招呼旁边的孟烦了。

“联系迷龙,让他带着上官戒慈赶紧转移,还有情报组。”

“联系个蛋,手机都烧了,只能安全屋见。”

“不辣!随便找个电话亭,必须联系上。”

“疯啦!您这车全是弹孔!你知道那晚宴上都是什么人吗?很快就会有半个国家的警察在追查我们!”

“所以必须联系基金会!动动你的猪脑子!以为凭我一个人能带你们跑掉吗!”

 

到了也没能联系上,一行四人只好先行去往预先准备好的的安全屋。车在半路上丢掉了,目标太显眼而且车辆归属过于敏感。龙文章再度发挥自己贼祖宗的本事,在停车场拐了一辆甲壳虫。

安全屋在加尔各答西郊,藏在一处越过河滩的贫民窟里。四个人在漏风的破屋子里枯坐了好几个钟头,总算听见越野车在巷口的轰鸣。

龙文章第一个冲上去,提着手枪在院门口问了几个问题。门外确实是迷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孟烦了帮着把门打开,越野车气若游丝地开进来停好,迷龙跳下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龙文章劈头盖脸地一顿削。

“人呢?人呢!人呢!人呢!!我问你人呢?”

“半路跑丢了,我没空去找。”

“你的任务就是看好她!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联系不上你们!瘪犊子玩意画面一黑我就知道要坏,寻思着带上官到这儿避避风头。谁成想走半路就接到康丫电话,说他们那儿有尾巴,我就去支援他们了!”

龙文章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控制自己不要一枪崩了迷龙。

“人呢?”

语调总算冷静下来,所有人包括孟烦了都从没过龙文章这般失态。迷龙说不出话,孟烦了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东北佬来这儿的路上大哭过一场。

院子里没灯,不辣回屋提了手电出来,印照出屋檐下那个熊一样高大的男人。迷龙的整个衬衣上都是血,手上胳膊上哪儿哪儿都是。

孟烦了愣了片刻,冲到越野车边上打开车门。他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后座上的人。

 

一个小时前,前往安全屋的乡镇公路上。康丫摆脱第二辆汽车的冲撞,一边大喊着趴下一边猛打方向。

一阵密集的子弹打过来,箱式面包车打着转在烂泥潭里溅起高高的水花。打斜刺里冲出公路砸在土路上。

“屁股趴好!”

又是一辆摩托车从侧面包抄过来,霰弹枪的子弹把驾驶室打了个对穿,康丫又一个方向把其中一辆给挤掉了。

“狗日的,吃土去吧!”

车后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蛇屁股感觉自己小腿被咬了一下,正操着粤语骂个不停。在这种混乱的追车过程里根本无从反击,打开车后门就是自寻死路。

康丫已经无力分辨道路,再好的赛车手也得有辆好车才能发挥,情报组为了搭载移动服务器和硬件设备只能选择这种笨重的面包车,撑到现在还没翻车就已经是他本事通天了。

安全屋的方位已经彻底迷失,跟迷龙联系上大概是五分钟前,只要能撑到他过来,那还有一线生机。

康丫分心看了眼后视镜,突然发现追赶他们的车辆正在迅速远离。面包车正好开到T字路口的尽头,只剩下左右两个选择。

前方的水泥石墩越来越近,死死稳着方向的康丫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敌人有这么多载具,完全可以把他团团围住,为什么还要跟他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看了看周围逐渐荒凉的景色,康丫总算明白了敌人的计划。可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大喊一声手抱头。

面包车疾驰着冲过路口,早就架设好的道钉把轮胎剐了个稀巴烂。车速这么快的情况下四个轮胎同时失能,这只能导致一个结果。

视野颠倒之前康丫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把自己缩成一团,面包车失去控制冲破路口的阻拦,向着桥下的河滩一头栽了下去。

这是个陷阱,所谓围师必阙,是为了把目标逼近预先设计好的狩猎场。

五颜六色的斑斓色块充斥了视野,蛇屁股挣扎着从压住自己的零件和器材里爬出来。头疼欲裂是最轻的症状,他的小腿血流如注,枪伤和骨折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还没有把人击倒。

车没有起火,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蛇屁股颤颤巍巍试图扶着车门站起来,试了几次无果之后只好慢慢爬到驾驶室旁边。

康丫的手搭在碎成渣的车窗边缘,车门随手一推就掉了。康丫的身体随之软软地滚出驾驶室,摔进蛇屁股怀里。

“康丫,康丫!枪,枪……枪在哪儿,他们过来了……康丫,康火镰!!!”

“山西大同。”

“什么?!”

“我家在山西大同,我叫康火镰。我想…”

“别想啦,逃命啦!”

“我想吃…想吃羊肉面,跟你们在一起,天天只能吃外国饭,我吃不惯。”

一双手拽住蛇屁股的肩膀把他架起来,康丫就那样离他而去,蛇屁股模糊的视野里没有他了,只能用手去摸索。

“少佐,两个都活着,驾驶员伤重,很危险。”

“竹内先生有命令,活一个就成,带走。”

于是那双手架着蛇屁股远去,一个头套粗暴地盖住他的头,现在他连车也看不见了。

没走几步康丫倒地的地方便传来一声枪响。蛇屁股的身体震了一下,失去意识前,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孟烦了无言地看着床上的康丫,大家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贯穿脑门的枪口给修整得好看一些,不然连是谁都看不出。

没人要睡觉,尽管每个人都已经累成孙子。上官趁迷龙下车寻找康丫尸首的时候跑掉了,她断掉了和龙文章的联系,这意味着抛弃。

事闹大了,基金会决定不再插手,至于被抛弃的佣兵小队,自然是任他们自生自灭。广播里每个台都在报道发生于加尔各答的这场恐怖袭击,安全屋被警察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烦啦…”

孟烦了抬起头,看见跟其他人一样脏兮兮的阿译正站在门口。

“干嘛?”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你不怕吗?”

阿译摇摇头,尽管他看都不敢看康丫一眼。孟烦了拍拍身边的椅子,事情到这一步,试图让阿译置身事外的打算已经彻底落空。横竖已经是个拉朋友下水的混蛋了,不如想开点。

“有件事你真能帮忙。”

“什么事?”

“他是我们的同胞,他叫康…”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放屁,小太爷当然知道。叫康火镰,对,是叫这名字。等……他被火化之后,你向印度警方把骨灰要到手,送回山西大同去。他家里应该还有人,找不到的话…你就埋了他。”

“他没有遗言吗?”

“干这行的哪有那么多破事,就这样吧。”

孟烦了站起身来,阿译慌张地起身跟随,他还没有勇气跟一具尸体共处一室。

“就这样吗?我觉得我应该…应该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样就可以了,走吧,让他静静。”

孟烦了和阿译回到客厅,不辣和迷龙正一前一后警戒周围,龙文章在卫生间里还没出来。

就这样了,孟烦了想,这桩失控的委托终于走到尽头。事到如今自己却并没有冲进卫生间说些什么的冲动,就算大喊着“我早说过了!”又有什么用呢?龙文章没说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的风险,甚至包括阿译。

“天快亮了,都饿了没?”

迷龙和不辣看了孟烦了一眼,他们一个挠挠头一个挠挠胳膊,最后异口同声挤出一个不饿。阿译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后备箱里有面包,我去拿来。”

没人质疑也没人肯定,孟烦了走出房间,借着熹微的晨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礼服还没换,不过已经破破烂烂了。腿上的旧伤有点疼,运动量大的时候偶尔会这样。

孟烦了走到越野车后备箱旁边,地上的鲜血是搬运康丫尸首时滴上的。贫民窟的苍蝇比警察更加快速,想必很快它们就要找上屋里的正主。

孟烦了觉得很奇怪,似乎这个时候他应该有些其它的反应,而不是这样冷静和平淡。

好冷,孟烦了只觉得寒冷,像是被海水浸泡,只是这次没人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跟他吹嘘自己高超的驾驶技术。

“欢迎登舰。”

砰砰砰!

巨大的敲门声打破孟烦了的感伤,他右手连忙按住枪柄,给自己找到越野车作为掩护。下一秒屋里冲出三个人来,龙文章居中,不辣和迷龙一左一右作为策应。

龙文章飞燕一样闪到门边,手枪枪口对准了铁门边缘。敲门声没有继续,屋外的人主动开了口。

“董剑是我弟弟。”

说完便没声了,龙文章连忙打开门,丧门星靠在门上的身体摔进院里,被弟兄们七手八脚地抬回屋里。

“不辣去拿医疗包,烦啦收拾张桌子出来,迷龙去确认一下有没有尾巴。”

丧门星身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刀伤,他跟康丫的区别仅仅在于还没死。除了迷龙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手术,龙文章不是外科医生,但他缝合伤口和清创的能力恐怕比不少医院护士还要专业,这是经常处理类似情况不得不学会的技能。

天光大亮时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龙文章又去卫生间了,这次里面的水声就没停过,大概在洗手。孟烦了把乱七八糟的纱布和医疗废物倒进垃圾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阿译眼疾手快扶住他,两个人一起走到丧门星边上坐下。该说不愧是他,丧门星输了点来自不辣的血之后已经醒了,他们俩血型一致。

“烦啦,康丫和蛇屁股呢?”

孟烦了沉默着,这沉默令丧门星沮丧至极。

“我被拖住了,我被拖住……人太多。”

“好了好了,还不一定,好好休息。你一个砍翻他们那么多,我们没一个比你强。”

孟烦了说着宽慰人心的话,放平时天知道他得在肚子里翻找多久才能干好这件事。可真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却突然失去了愤怒和怀疑,因为当生死的界线变得模糊时,唯一可以依靠的只剩下彼此。

阿译开始啃面包并试图让其他人也吃一点,但是没人理会他。他是个外人,或许没人这样说但他清楚地认识到这点,并很快生出一种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有用的行动力,一直在忙忙碌碌。

“译哥坐下歇会儿。”

“我去看一下你们团长吧?”

“歇会儿!”

阿译听话地坐下,但他很快又开始说话。

“我有个办法。”

“能不能别吵吵!叽叽歪歪一晚上了搁这儿,孟烦了你个瘪犊子玩意,让你亲家闭嘴!”

孟烦了没有照办,眼下他也没有和迷龙吵架的精力,只是任由阿译躲到自己身后。

房间里突然响起谁的电话铃声,孟烦了强撑着四下环顾了一番,突然意识到这里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都被电磁脉冲给烧毁了,除了迷龙的。

“谁啊?不认识。”

卫生间的门突然弹开,龙文章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抢过迷龙的手机死死盯着来电显示。所有人都意识到什么,就连已经睡了一觉的不辣也坐起身来看向龙文章。

“喂?”

“龙文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竹内,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窟窿?”

“不管有多少麻烦,等我们找到sanctuary(庇护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不是吗?”

“你想怎样?”

“哼哼哼,你还是那么可怜,掌握着改变世界的力量,却像个丧家犬一样过日子。是不是好奇为什么这次我会快你一步?”

“说重点,你老到话都说不利索啦?”

“坦白讲,基金会跟你一样老了,它的内部早就千疮百孔,你的动作对我来说等于是透明的。等待了这么久我已经失去了耐心,所以小小地推你一把。”

“我的人呢?”

“啊,说到这个…你的人还蛮忠诚的,除了电话号码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没关系,能得到这个电话号码,想必随着时间流逝,我的人总能在其它方面也取得进展。”

“小鬼子你再叫,我劈了你信不信,再动我弟兄一根手指头试试!”

孟烦了和不辣急忙拦住迷龙,龙文章换了个角落继续讲电话。

“咳咳,言归正传吧,我有最后一份海图,你那有另外两份,明天下午一点把它们交到我指定的位置,只要我拿到海图,那个小兄弟身上的痛苦就可以暂停。”

“你知道这叫空手套白狼吧?”

“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

“不说话了?那我说。我是个讲究荣誉的人,只要你乖乖把海图奉上,我保证你的人不会再少一根汗毛。但如果你想要他自由,该拿来什么来换你心里有数。这是后话了,明天下午一点,新德里。”

电话挂断了,龙文章握着手机半天没有松开。迷龙放弃了冲过来给电话一拳的打算,转头一脚踢断了窗棱。

“我说团长,可能不太适宜,但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一天之内到达新德里,还带着一个重伤员,这老东西是要我们去死。就算弟兄们豁出命去把你送到,反正眼巴前这几个货肯定是活不了,你一个光杆司令就是人家手心的肉。”

“我知道,我打几个电话。”

龙文章转身又进了洗手间,没问谁要跟他去,也不需要问。

“我能不能讲讲我的看法啦?”

“译哥放心吧,我们走之前肯定放了你。”

“不是,我是说…”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听我说一句好不啦!!!”

阿译大喊起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他。这个消瘦的年轻人脸颊上的肌肉跳个不停,似乎已经忍耐了很久。

“听了这么久我断定一件事,这个电话里的他们是妥妥的大坏蛋,你们才是好人。虽然方式方法我不敢苟同,但是好人就是好人,那我就有办法送你们安全抵达新德里。”

“译哥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您看错了。”

“不会错,我只用一个电话,下午大家就在新德里了。”

龙文章悄悄推门出来,从昨晚开始他还是第一次露出自己欠兮兮的笑容。

“孟烦了,你朋友比你有出息多了。”

 

五.  忏悔室

印度—新德里

因为昨晚的事,所有来往西孟加拉邦和首都的交通要道都有人在盘查,想要在一天之内赶到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阿译还真没骗人,他一个电话就解决了,并且是堂堂正正地解决。

从英迪拉·甘地国际机场开往市内的商务轿车上坐了五个人,开车的是迷龙。车辆拐下高架桥来到第一道关口,穿制服的警察放走上一辆拦住了他们。

孟烦了摇下车窗把证件和外交护照举出车外,检查的人只略略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南亚的骄阳晒得人想睡觉,孟烦了在后座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并很快传染给除龙文章以外的所有人。倒不是他有免疫力,而是因为这家伙早就睡着了,还睡得特别香。

轿车在新德里市郊东拐西拐,最后开到机场附近一个大型停车场,这里有辆轻型卡车在等着,车旁阴凉处站着一个人。

孟烦了摘了下墨镜仔细瞧了瞧,等他看清楚那是谁的时候整张脸都皱得像苦瓜。

“译哥你怎么没说是他啊?”

“咱们同届的同学,最后进了waijiaobu的就他一个,当然是他了。”

迷龙把车停好,孟烦了下车的时候磨磨蹭蹭,被睡醒的龙文章给薅下了车。

“去跟人打声招呼。”

“您别拽我,我自己走。”

还没等孟烦了硬着头皮过去,那位等待已久的年轻人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瓜娃子!你晓不晓得闯了好大的祸!”

“张立宪你别过来,你那个熊掌劲太大…哎哎哎!”

鸡飞狗跳的重逢之后又要告别,从加尔各答到新德里几乎横穿了整个印度,人情到这里就已经还不起了,何况张立宪也是背着风险的。

“就这样,我走了。”

“孟瘸子,你爹让我给你捎个话。”

孟烦了停下走向卡车的脚步,张立宪冷着脸用没有起伏的声线复述了孟父的口信。

“孽障,你是孟家的骄傲。”

“…知道咯。”

“烦啦你要小心啊?”

孟烦了重影把墨镜戴好,回头冲阿译笑了一个。

“放心吧译哥,等完事给你打电话,还欠你一顿饭呢。还有张立宪,到时候叫你一起。”

“莫叫老子!不稀罕!”

孟烦了挥挥手上了车,轻卡猛地发动起来,尘土飞扬驶向来时的公路。车内车外两个世界,车外是人间,车内是战场。

一小时前竹内打电话联系过,交货地点已经确定,是新德里东北一个加油站。

越是告诉自己这时候不能着急要冷静,孟烦了越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蛇屁股,想起他们不得不留在加尔各答医院里的丧门星。

“骄傲啊烦啦,开心吗?”

“您少来了,张立宪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怕老婆的耙耳朵。他传话从来都是捡好听的说,我爹的原意肯定是反过来。”

“不要随便编排老人家,不孝子。”

“您是大孝子成了吧,还是说说怎么办吧,就这么开车闯过去?”

不辣打开手提包检查了一番,经过昨晚的变故他们剩下的东西不多了。

“就这点家伙,怎么想都不够跟人火并的。”

“子弹都给我,瘪犊子玩意敢动爷爷的弟兄,我一个人去。”

“丧门星都被砍废了,你去有么子用呢?”

“那家伙整天就知道拿把刀装逼,昨晚就是我不在,我在我杀他个三进三出。”

“哎哎,我提醒一下两位壮士,蛇哥还在人家手里呢,小鬼子那手段可狠。”

“都别贫嘴啦,我一个人去,我还有用,你们都别露头。”

迷龙想反驳龙文章,可他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憋不出,只好掏出烟来给自己点上。这主意糟透了没错,可没人能提出更好的办法。

为了最快速度抵达目的地,轻卡一路斜着横穿整个新德里市中心,一路途径尼赫鲁公园、甘地陵以及宏伟的印度门。这个为纪念阵亡士兵修建的高大建筑是新旧德里的分界线,同时也是新德里的地标建筑。

放平时孟烦了肯定已经开始锐评各国历史,可今天就连他都没心情苦中作乐。轻卡驶过最繁华的市中心,很快便开始在卫星城混乱的路口艰难跋涉。

躲过牛群和黑导游的围追堵截,一行人总算在上午十点前抵达了目的地,午饭提前在车上随便对付了一下。

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的时候迷龙把车停在了一个乡镇停车场,龙文章朝孟烦了招招手,孟烦了不情不愿把装海图的圆筒递给他。

龙文章接过海图就要下车,试着开了几下车门却没能打开,迷龙用驾驶员车门上的总开关锁住了所有车门。

“那啥,我寻思起码让我们去侦察一下,那小日本肯定有阴谋。”

“开门,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迷龙看起来憋屈极了,他想打架,但是在场没人能当他的出气筒。他还在为弄丢了上官戒慈感到自责,尽管把康丫的尸首丢在那里同样是不可接受的选择。

“你们都给我听好。昨天晚上的事情现在已经闹翻天了,包括我在内咱们所有人肯定已经上了印度警方的通缉令,明白吗?”

孟烦了嗫嚅着想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但铁一样的事实不容置辩,小鬼子这个陷阱已经把他们困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说实话,我现在就想你们别再掺合这件事。因为我不能慷他人之慨,命是自己的,走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吹吧你就,你打一个孟烦了那是手到擒来,打我跟不辣你掂量掂量。”

“嘿,小太爷怎么就手到擒来了?”

“迷龙讲得对呢,你不要我们可以,连烦啦都不要咯?”

龙文章笑起来,他打量着其他三个人,显然在他的计划里已经考虑到狭窄的车内空间该怎么揍扁对手。

“基金会已经缩了头,跟着我没有钱拿,什么都没有。”

“您这大话说得,为钱谁跟你干啊?”

(缺失见🍎)

龙文章转过身去望向挡风玻璃前的空地,他一贯以自己的威信下达命令,似这般循循善诱今天还是头一遭,这一切都是为了说服最后三个弟兄安静坐着,好看他独闯虎穴。

“别琢磨了爷爷们,蛇屁股现在指不定被怎么折腾呢,越快完成交易越好。”

“他们真会守信吗?您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我不打算听天命,可该尽的人事总得尽。如果这里是战场,我会给他一颗痛快的子弹,可惜这里不是。”

话已经说尽,再犟就只有迷龙干得出来。于是孟烦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肌肉紧绷的东北大汉受不了这个,怒拍一下方向盘解开了门锁。

“你要是死外面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还要活一万年呢,瞧尽人间。谁再看我是小狗啊,不许看!”

三个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龙文章打开车门下了车,没走几步便消失在视野里。


当夜,新德里城外一个廉价汽车旅馆。

孟烦了在二楼阳台上抽烟,楼下的停车场里歪七扭八停着半挂车和大卡车之类的大块头,这里是个货车司机歇脚的驿站,空气里弥漫着柴油和臭袜子味。

抽烟不是好习惯,孟烦了本来是绝对不碰的,他嫌弃那东西又呛又难闻。可过去一年的牢狱之灾使他破了戒,瘾不大,但染上了。

印度本地的香烟味挺怪,孟烦了怀疑这帮印度人香烟里也要加香料。但考虑到眼下的处境,有烟抽就不错了,没办法挑挑拣拣。

迷龙一直在看电视,不辣把几支手枪翻来覆去的组装又拆开,把每个零件都擦得锃光瓦亮。这间旅馆是约定的汇合点,三个人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个下午,眼看着还要再等一个晚上。

过去的一天时间里,孟烦了一直试图回想大学时第一次见到龙文章的场景。那是一场剑桥大学的学术沙龙,孟烦了作为国内代表发言,在走廊里撞上了来偷门禁卡的贼。

记忆里的龙文章总是那么欠,让人一看到他便有万丈的怒火从从胆边升起。相识十八个小时以后两人在伦敦一个破旧旅馆里滚了床单,彼时半个伦敦的黑道都在找他们。

龙文章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时至今日孟烦了也不敢说自己完全看透了他。趁着夜深人静,两个人偶尔会偷偷出来亲热,每到那时,龙文章看向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深邃。

“祸害遗千年,您还是别回来了,我们就当不认识你这么个人。”

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迷龙换了身衣服正大光明地出门去。

“嘿,你干嘛去?”

“老子闷得慌,找乐子去我。”

孟烦了扭头看看霓虹灯遍布四周的街区,不得不感叹这位爷的心是真大。

“您可是通缉犯。”

“你管我呢?再说了你看看这地界,我一只手捞我能捞出五个通缉犯来我。”

“你那命里注定的老婆呢,不为他守身如玉啦?”

迷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孟烦了眼前死死瞪着他。

“你再说一遍?”

“别别别,龙爷我开玩笑是吧,别当真。”

“我懂,你是觉着你那口子回不来了呗?那跟我一起啊,如今出来站街的又不止娘们。”

就在孟烦了寻思要不要说点什么反击的时候,屋里的不辣突然鬼叫了一声,伴随着一阵鸡飞狗跳的怪动静。

两个人连忙冲回去,只见一个仿佛黑猩猩的物件从窗户翻了进来。不辣被吓得够呛,这东西不人不鬼着实可怕。

“有洗澡的地方没?”

“团长?”

“有没有!”

孟烦了凑近了观察,总算从那层排泄物和泔水混杂的东西下面看出龙文章的眉眼来。恶臭迫使他后退了几步,指了指侧面的洗手间。

迷龙立马失去嫖的兴致,转为出去观察周围的情况,防止有人一路跟到这儿来。不辣放下手里的活从孟烦了这儿讨了根烟点上,两个人蹲在床头吞云吐雾,试图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这澡洗了一个钟头,进去的时候是个遍体蛆虫的移动病原体,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色号都白了一度。

“您这是干嘛去了?”

“我是爬下水道回来的,印度的下水道,别说了再说我又要吐。”

孟烦了也快吐了,哪怕龙文章把自己整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那股味道也还是挥之不去,估计没一个星期散不掉。

“活该,让你一个人去。”

“跟我去一样要爬,偷着乐吧你就。”

迷龙轻声轻脚地回来把门窗锁好,孟烦了到行李箱里给龙文章找了套干净衣服。

“他们怎么你了,为啥爬下水道呢?”

“啥也没有,是为了摆脱跟踪我的忍者。”

“忍者,我还武士呢。海图交出去了?”

“嗯。”

龙文章说着瘫倒在床上,其他三人跟屁虫一样围在他身边。

“屁股呢?他怎么样?”

龙文章在孟烦了手机上输了一个网址,点进去之后是个乱七八糟的直播平台,放眼望去囚禁和虐待是最平和的直播项目。

“自己看。”

孟烦了输入龙文章给的房间号,直播间里这会儿没多少人,画面中是个阴暗潮湿的牢房,蛇屁股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正在昏睡,像是刚刚被人折腾完,屏幕侧面还能看到打赏记录。

“看回放能看到更多,想看就自己看。”

除了愤怒哪还有别的想法,迷龙都快把孟烦了肩胛骨捏碎了。

“这不能是录播吧?”

“那屋里有个电视,电视上的节目是实时的。其实这样也能造假,比如他们可以找一个跟屁股很像的人来伪装,都打成那样了也看不出来。”

龙文章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他的意思是这样的证明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除了相信没有别的选择。

“你怎么去这么久,就算全程爬下水道也要不了这么久。”

“去见了几个人,打问一下有没有能把咱们送出印度的门路。”

“接下来呢?”

“接下来…竹内有了所有的海图,他很快就能找到庇护所的位置,到时候会再联系我。”

“您就打算这么一步一步把脖子伸进人家给你安排好的绞索里面去?”

龙文章坐起身来琢磨了一阵子,最后只得愁眉苦脸地冲孟烦了摆摆手。

“我还在想。”

“想翻盘,除非我们比他先到。”

“哎呀妈呀烦啦你可真聪明,问题咱们现在要啥没啥,从哪儿知道那破船的下落呢?”

龙文章正发愁呢,听到这儿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孟烦了。孟烦了恶作剧得逞一样笑起来,踢了脚身边的行李箱。

“烦啦?烦啦!你当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听不懂。”

龙文章扑到行李箱边摸了摸最深处的暗格,从里面抽出一个装纸质文物的圆筒,两份以假乱真的赝品海图正静静待在里面。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才是我团的参谋,来来来亲一个。”

“你离我远点你,一股味道。”

“等会儿我有点乱…”

不辣困惑地看了看那两张海图,拿不准这到底是真货还是假货。

“假的,但是上面的信息分文不差。或者说它就是真的,老孟家的手艺您放一百个心。”

“那也没用啊,咱们缺一份啊。”

孟烦了躲开龙文章的亲热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整以暇地坐回自己的沙发。

“是啊,除非有人昨天晚上在潘迪特的保险库里看过那张海图。”

龙文章打蛇随棍上,孟烦了还是第一次体验被他搂着小腿的滋味,不禁有点飘飘欲仙。

“还能记得几成?”

“八……六成总有了。”

“迷龙!下楼去车里把猪崽子的那个工具箱拿上来,跑着去!!嘿嘿,烦啦,开个夜车呗?”

“我困啊我,我都两天没合眼了我。”

“不辣,给他泡咖啡去。”

孟烦了拽着不辣袖子没让去,俯下身子按住龙文章的肩膀。

“我想喝团座大人给我亲手冲的咖啡。”

“我去街角咖啡店整台咖啡机回来,你想喝手磨的都成。”

差点忘了眼前这人是个没脸没皮的,孟烦了被狠狠隔应到,连忙缩回手坐直身子。

“算了吧,占您一点便宜我得十倍来还,还是说说庇护所的事情吧。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跟那艘船什么关系?还有最重要的,你跟这个叫竹内的日本人到底什么情况?你现在把自己给我们三说清楚,说清楚了我立马开始画。”

“孟烦了,你能说清楚自个儿吗?”

“别转移话题,都到这份上了,弟兄们脑袋都系在裤腰带上要跟你去,再瞒不地道了。”

龙文章看看迷龙再看看不辣,最后又看看脸上写着没得谈三个大字的孟烦了,哼唧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这件事谁碰谁倒霉,知道了真相这辈子就永无宁日,你们想好啦?”

“你啥时候变这么磨叽呢?”

“知道了我们才好给你两肋插刀呢,这样子…也算是跟你同命咯。”

“团座大人,要纸笔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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